在两千多年前的东周,周灵王有一个太子晋,虽生在王室,却不喜欢那些醉生梦死的宫廷生活。他心感世事如梦、荣华似云,总梦想着逃离那些权势纷争和宫廷争斗,向往着能找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净土。
那块净土在哪里?子晋在苦闷中叩问上苍,昊天无语,只是寒暑轮替、星斗流转。
为了挣脱这份苦闷,他一个人跑出了深宫,在山间踟蹰,苦觅不归。有一天,子晋无意间来到了郁郁葱葱的缑山。在这里,紫气缭绕间,他似乎心有所感。
自此后,子晋独自一人,常流连于这缑山之间,超然于尘埃之外,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。
在缑山之颠,子晋总喜欢吹起他的笙,用他清亮婉转的笙歌去与神仙通灵。这笙歌,有若仙乐,飘渺在缑山周边,山上的鸟儿听了,会盘旋不归,山下的农夫听了,也会忘记了耕田。
吹笙太子心清净,去与神仙日日游。
终于,有一天,这笙歌惊动了高士,嵩山逸人浮邱公来到缑山,把子晋接上了太室山。后来,子晋在太室求仙经年,感动天地,有年深秋,他果真驾鹤西游,渺渺然,陟彼神山。
关于这个故事,汉刘向的《列仙传·王子乔》曾载云:“王子乔者,周灵王太子晋也。好吹笙,作凤凰鸣。游伊洛之间,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高山。三十余年后,求之于山上,见桓良日:‘告我家:七月七日待我于缑氏山巅。’至时果乘白鹤驻山头,望之不得到,举手谢时人,数日而去。”
传说是神秘且美丽的,虽虚无飘渺,但却珍珠般闪亮,承载着后人对子晋的不尽怀想。
为什么子晋在百姓间有着如此美妙的传说呢?那是因为历史上的太子晋是一个心怀苍生的人,他多次为民请命,并敢于犯言直谏,有着非常高尚的品德。
历史上记载,周灵王时,洛水泛滥,威胁着王室的安危。周灵王欲派人壅塞洛水,王子乔(即太子晋)力陈不可,他告诉灵王,应该象大禹治水一样,顺其自然,因势利导,去疏导河道。灵王不听,为了保护他求长生的昆昭台,仍然命人前去壅塞河道。为了避免百姓受到洪水袭击,王子乔犯言直谏,拼死要灵王收回成命。灵王无奈,最后很不情愿地让人去疏导河道了。此事后,灵王对王子乔很是有看法,加上王子乔的弟弟姬贵从中作梗,灵王最后竟废了子乔为庶人。登山太子之位的姬贵害怕哥哥对自己形成威胁,更害怕哥哥在老百姓中的影响,心虚的他竟让灵王把子乔圈禁在了偃师的缑山上。王子乔从太子到阶下囚,天上落到地下,不久即抑郁而终。
人们同情王子乔的悲惨命运,不以为太子已死,相反却认为太子骑着仙鹤,吹着古笙,自此做了仙人,于是就有了汉代刘向《列仙传》里的记载,有了缑山上的升仙太子庙。
子乔死去了,但他的子孙却并没有忘记他。因子乔是王孙,所以,他的子孙从此后便全部改姓王,以示纪念。如今,子晋仍被太原、琅琊两个王姓支派奉为祖先。
到了武则天时期,一代女皇也认王子乔为自己的祖先(武姓出于姬,为王子乔后裔),她甚至还因此把国号命名为“周”。在去嵩山封禅之时,她还专门来到了缑山之颠拜谒子晋。在山颠上,女皇望着紫气缠绕的太室山,升仙的太子竟似隐于其间,这让她感念起这个祖先来,为此,她专门在此立下了著名的太子升仙碑。
为纪念王子乔,武则天封王子乔为升仙太子,并下令别立为庙。公元696年(万岁登封元年),她谒庙并亲撰《太子升仙碑记并序》。公元699年(圣历二年),在缑山上她立下了升仙太子碑。
为了修建升仙太子庙,武则天先后花费了近三年时间,并两次前往“视察”。为了立碑,武则天曾亲自撰写碑文,在撰写碑额时,还别出心裁地写出了“飞白书”,似流星划过苍穹,若秀发随风轻扬,其势暗合了王子乔控鹤升仙的故事。
太子晋的笙歌悠扬,升仙碑的飞白流丽,这多么让人向往啊。一日,我带着无限的想象来到了缑山。
小道崎岖,薄雾飘渺,攀登缑山之时,这沉郁的氛围,早已让人禁不住心驰神扬。
如今,升仙太子庙杳然不存,只有孤零零的太子升仙碑伫立在缑山之颠。
巨碑悠悠,巍巍而立。
升仙太子碑,立于武周圣历二年六月,高6.7米,宽1.55米,厚0.55米,龟趺、碑首蟠龙伏绕,额题“升仙太子之碑”,系乌篆飞白书。
走向前细观,碑文行草相间,意态豪放,雄茂秀润,有着极高的水准,至为精妙。内有武氏所造新字,是字形研究的精品。碑文共分五部分,第一部分叙述了升仙太子王子晋的生平和得道经过、描绘了飘渺瑰丽的神仙境界;第二部分赞美了大周建立后政权稳定、经济繁荣的盛世景象;第三部分叙述了建庙的原因;第四部分详细记述了建庙勒石的全过程;第五部分说明了刊碑勒颂的目的。
碑文有言曰:“庶亿载而惟新,齐两仪而配久。方伫乘龙使者,为降还龄之符;驾羽仙人,曲垂驻寿之药。使璇玑叶度,玉烛调时,百谷喜於丰年,兆庶安於泰俗。”
由此可知,武则天不仅在此寄托了对升仙太子王子晋的追念,同时也道出了她期盼大周永远强盛的愿望。
碑阴刻字分为三截,上截为武则天所撰写的诗作《游仙篇》,乃《全唐诗》未载之佚制,由薛曜楷书;中截为随行大臣武三思、王及善、苏味道、魏元忠、狄仁杰、娄师德、杨再思等人题名;下截为李旦及其重要属官的题名。
升仙太子碑之侧,有几通后人追念子晋的石碑,孤寂于没膝的白草中。其中一通为宋代之碑,为当时的永安县令所立,其内容已斑驳难辨。另有一通为风流皇帝乾隆所立,上言曰“缑岭葱茏嵩岳连,传闻子晋此升仙。割来太室三分秀,望去清伊一带绵”,印章落款处仍是他有名的“所审唯贤”。
“所审唯贤”,是啊,两千多年来,太子晋早已成了正义的象征,被一代又一代后人追念为贤德之人。翻阅历史,你会发现后人一直在赞扬着他高贵的品质,不曾间断。屈原在《远游》诗中表达了他对太子晋的景慕“轩辕不可攀援兮,吾将从王乔而娱戏”,南朝《古诗十九首》也存有“仙人王子乔,难可与等期”的诗篇,伟大诗人李白对太子晋亦有着“吾爱王子乔,得道伊洛滨”的敬仰。
如今,我也来此追念子晋,虽不能象女皇一样建庙树碑,也不能象先人一样勒石以铭,但我也有着同样的思慕,涌于心中。
站立缑山之颠,南望太室,紫气弥漫,虚无有若太清,确有着几分仙家的无上空灵,于斯处,我想,子晋虽已逝去了两千多年,但他的身影却似并未走远,正直俊逸的太子晋,就好象在距离我们不远的那虚无飘渺处。
升仙太子今何在?缑山月夜闻吹笙。
今日,朋友,若你有心,又何必计较岁月阻隔、阴阳两界的那些俗规呢。只要你心怀几分纯净,沉坐缑山,月明中,那清婉的笙声就会幽幽而来,流到你的心间。